申請MBA時,有道經典必問為"五年後的你想做甚麼"。我當年把MBA畢業的夢想寫給代辦: “我想進幾家台灣的大藥廠做OTC藥品或維他命的行銷" – 因為幾家有興趣的藥廠行銷,徵才寫的不外乎要MBA、工作經歷三年以上、業務行銷背景佳等。這跟我背景不僅相符,與我的興趣更是相投。
我當時偷偷替自己的目標明確感到驕傲。結果代辦竟劈頭就說這目標太小了,進不了甚麼前面的MBA。他們希望我寫些大事業 – 例如當顧問、創業、改善台灣環境等大事,並安撫我說如果我做不到也不算說謊 – 反正學校日後,不會拿你當年寫的ESSAY,要求你做同樣的事。
日後我來了美國 – 抱著同樣的夢想、拿了我希望拿的實習、實習完拿到正職,二年級開學前就簽了畢業要去的台灣公司。一切都在這當年鋪好的康莊大道上前進。
人算不如天算 – 結果我在要畢業的前兩個月跟我現的的老公交往,一畢業決定跟他搬來灣區重頭開始,萬分抱歉地打給前東家毀約。而灣區沒有我當初夢想的這種公司,反是充斥著我最沒有經驗的科技公司。好不容易找了家願意幫我sponsor的科技公司,最後卻沒有抽到H1B。拿著OPT工作到一半,有天公司總部竟決定從美西遷到美東。我只好又離開這公司,留在美西邊弄簽證邊找工作,從醫藥產業轉回零售,跌跌撞撞地直到今天。
五年前與後的今日 – 雖然我當年的藍圖畫得很齊全 – 但我可謂完全沒有實現自己的夢想,而是繞到了另一條也算OK的路上。
而我周遭的朋友們,有些真的達成自己夢想 – 創業成功、在喜歡的公司慢慢往上爬、辦到身分留在美國等。有些則像我一樣拐了彎走上另一條路 – 有跟未婚夫來美國念書,念到一半走不下去,最後畢業反而跟美國人結婚而在這定居的; 有在要拿到身分前,突然診斷出有癌症,只好放棄身分回台灣接受治療的; 有本來申請上知名MBA,後來因為在台灣也拿到一份高薪的工作機會,放棄就學留在台灣不出來的等…大家故事不一。
我大部分的美國同學都達到了他們五年前的夢想。因為對美國人來說,主要的變動來源就是大環境經濟,例如美國08年經濟垮掉時,很多畢業生被迫選擇plan B。
然而普遍來說,當國際學生的路途變動就大了許多。簽證是個巨大的問題、跟哪國人交往是個問題、有沒有辦法在異鄉孤獨地堅持下去是個問題、自己或家人的健康也會造成異動等。當這些變動出現時,有些人選擇初衷、有些人做出當年意想不到的選擇。
五年後的回顧,還有另一個讓我感到有意思的,就是MBA的人脈。
從MBA的申請到畢業,Network/人脈是個被大家提到快爛掉的一詞 – “念MBA的最大資產就是人脈的拓展" 、"念MBA,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好的工作及交朋友"…等等。大家整天人脈長人脈短的,跟人聊天都不自在了起來。
五年後的今天,我深切的體會到,MBA的校友力量固然深厚 – 例如我前份工作的老闆就是校友。她對我特別的提攜,我也覺得跟她聊天特別投機。然而,人脈的本質其實還是朋友。日後真正會挺身而出,成為你意想不到的貴人的,不是那個你約過一兩次informational interview的某人、不是那個你在某社交場合聊過幾句的某某、也不是你不太熟的臉書朋友;而是你在念書的過程中,所交到真正的好朋友。研究所教的朋友常被稱為人脈,主要是因為大家未來的路重疊的機率高,比較能互相幫忙。但所謂的人脈,還是必須有真正的友情為基礎。
我老公前後把他兩個伴郎都推薦進他的公司,無怨尤地幫他們mock interview(模擬面試);不為了甚麼,就因為他們是兄弟。我當年和一個同學,常常聚在一起聊感情世界或跑去喝酒,從來沒跟彼此聊過工作或功課。我也因此從來沒想過畢業後三年,她竟會成為我職場上的貴人。她推薦我進公司、教我其所學、還跟我分享公司的八卦。
我當年沒把MBA人脈當成一回事,因為我本來的目標是要回台灣。但因為愛玩愛交朋友;最後轉身一看,發現人脈竟默默地在身旁。
我和朋友分享了自己的五年回顧 –
我: 天啊,我當年鋪好的工作路轉了個大彎,沒特別訂目標的人脈反而喜遇貴人。你不覺得諷刺嗎? 我們以後是不是該直接既來之則安之,免得想太多後,得不到又感到沮喪。
他: 你若全然不想未來的目標,幻想一下人生的五年十年長甚麼樣子。那豈不很容易甚麼都做一點、或甚麼都沒有做,最後一事無成? 你若不想著有日要升到經理,你怎麼會願意現在先鞠躬哈腰地從小的做起?你若沒幻想自己未來的正樣,你怎麼會願意整天邊餓肚子邊跑步?
我默默地想:也是。我差點忘了自己大學其實就想念MBA了,所以才會在整日夜唱夜遊之餘不忘硬著頭皮念原文教科書。
他:沒有夢想,你碰到困難時就會放棄轉向,一帆風順時就會忘了繼續努力。
更何況你再美國 – 老美甚麼不重視,最重視你日後的夢想。就算是不自量力、做春秋大夢也罷 – 相信自己可以辦到、相信自己想要做到,比起漫無目的甚至直接放棄,你不覺得這樣至少比較有機會接近目標嗎?
本文10/13/17刊登於換日線